昨天是中国的春节新年除夕，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吃过团年饭，过去的几年，要么是不想回家，要么是懒得折腾。这些年，都习惯了自己在外面漂泊，已经快要忘记一家人坐下来吃饭的那些记忆了。
我还记得小时候，除夕快来的时候，外公会给妈妈和舅舅们打电话，问他们几点回家，带几个人回家，告诉他们家里几点开始吃饭，让他们早点回来。
提前好几天，外婆会带着我去外面的小摊上买一些年货和零食，各种瓜子，还有糖莲子、糖冬瓜、利是糖、曲奇饼、花生酥……带回家后拿出年年都不变的糖果盒，把这些都塞满整个糖果盒，直到盒子都盖不上为止。
等到除夕的那天，外婆会用一个很大的锅，煮一种有着特别香气的水，长大后我才知道那里面有柏叶、柚子叶、香茅和橘子皮，一定在除夕年夜饭之前让家里的人都洗一遍，寓意着洗去旧岁霉运，新的一年好运连连。印象中还是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我还坐在浴盆里洗，一屁股坐下去居然在里面尿尿了，妈妈一边骂我一边赶紧给我换一盆。现在想起来，内心又好笑又怀念小时候的时光。洗完澡自然是换上新年新衣服，穿上新鞋子，梳好头发，等待除夕一夜的欢乐。
等到家里的人一个个回来，大家会坐在沙发上吃零食，聊聊天。舅舅会看看家里什么家具不太好就去修理一下，妈妈会在热火朝天的厨房里准备年夜饭。我和表弟就去逗猫玩，或者在阳台玩花花草草。那时候大家都没有那么多手机娱乐，话题很多，玩的游戏也很多。过了一会，外公就会从房间出来，跟大家一起聊聊近来工作如何，学习如何，胖了还是瘦了……
年夜饭就很丰盛了，必然是有一锅很大锅的汤，材料非常多，每个人饭前饭后各一碗。桌上的菜都有着新年的祝福寓意，和气生财（生菜）、横财就手（猪蹄）、发财好市（发菜、蚝干）、红红火火（白灼虾）、蒸蒸日上（蒸排骨、蒸水蛋）、年年有余（鱼）、……饭桌上大家吃着笑着，桌子很大，夹不到的菜就让那边的人递一下，菜很远，但是我们的心很近。
外公牙齿不好，总是吃饭速度超级快，很多菜咬不动，多数是只吃几道菜，然后就说饱了。我小时候的餐桌礼仪都是外公教的：筷子不可以插在米饭里，拿筷子的时候手指头不能翘起来，夹菜要夹自己面前的，不能在盘子里翻来翻去，吃饭的时候不能用筷子敲碗，……当然，教我的方式都是我犯错了严厉喝止，甚至我不自觉手指头翘起来的时候，外公的筷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过来，我想哭又不敢哭，那些画面，仿佛还在眼前。
吃完年夜饭，我和表弟就会跟长辈说吉祥话，恭喜发财，身体健康，万事如意，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……摊开小手收获好多红包，当然是马上放进新衣服的兜兜里，然后就开心地去看电视，嬉笑打闹。一辈子虽然能过很多个除夕，但只能有一次童年，只有一次作为孩子的机会。这些回忆，对我来说，非常珍贵。
我昨天坐地铁去吃年夜饭，在地铁上我在低头玩着手机游戏，不知道为什么，突然脑子里想到外公，鼻子一酸，眼泪就掉下来了。甚至我的手还在玩游戏，但就是控制不住掉眼泪。
外公，你走了，家都没有家的感觉了。
因为外婆已经没有住在从前的大房子，只有她自己独居，住的地方也不适合做年夜饭，一家人也坐不开，于是年夜饭定在外面的饭馆吃。大家是提前在外婆家集合然后一起去饭馆的。早到的家人各自低头刷手机，大家的话有一句每一句地说着，房子很小，坐得很挤，但心却很远了。
可能平时打电话多了，过年也不再有那么多的话题，彼此之间也多了很多隔阂，聊起天来，总是尴尬和避讳多于玩笑和关怀。尽管如此，与家人相聚的年夜饭，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是真实而温暖的。我的心里，更加想念外公。
在我成长的记忆里，外公给了我那么多的宠爱和疼惜，不管我是小时候还是长大成人，不管我离开家多久，回家在外公面前，我永远可以做一个撒娇的小姑娘。外公走了以后，我再也不能跟外公撒娇了，外公，你在天堂好吗？你想我了吗？